耒阳社区

标题: 【村姑作品】:给母亲开处方 [打印本页]

作者: 老麦    时间: 2020-4-25 11:09
标题: 【村姑作品】:给母亲开处方

——给母亲开处方——

作者:村姑
     

     幼年,老见父亲喝得东倒西歪从外面回来,手扶着墙或者其他支撑物口齿不清地喊母亲的名字。正在干着活的母亲身形陡然一惊,后背有些僵。待缓缓转过身来,便快步奔过去,扶住父亲摇摇晃晃的身子。父亲粗大的手指拽住母亲的胳膊,整个身子趴在母亲的肩上,骂骂咧咧。其时,我和兄弟或在父亲的旁边,惊恐地困惑地瞪着他;或是默默地哀伤的看着母亲用手背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这个时候,我自然想到了发小坤伢子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温文儒雅。在家里从来不高声大叫,也从不喝得跟父亲这样东倒西歪。经常能见到坤伢子坐在教书先生的肩头,骑大马,父子俩的笑声跟夏天的雨又快又急。

   同为人父,我的父亲缘何要喝成这样呢?我小小的脑壳想不通这件事。于是,很多个年头里,很多次父亲醉后对家里的物什、对家人大打出手,我总希望父亲和母亲下一秒钟就能说出“离婚”二字。

   时间到了八十年代初,父亲买了生产队上的保管室,我们举家迁到人口密集的台子上。父亲每喝一顿酒,家里便人仰马翻。台子上好多人事都不做了,争相奔到我们家听热闹,指指点点。我从这帮人复杂的眼光中悲哀地发现,这再也不是我们住的小田垅和小田垅墈上的那栋单屋——无论父亲酒后摔出怎样惊天的锅碗瓢盆椅子板凳交响曲,都传不到外人耳朵里。我心碎地边流泪边缩在屋子里的最暗处,幻想着有一个不酗酒不砸东西的父亲,幻想着兄妹仨每个傍晚,早早地搬着小矮凳,点好煤油灯,给父亲提来鞋,给父亲端来洗脚水,等着父亲解开黄跑鞋把一双有点臭味的脚缓缓浸到腾着热气的水桶里。然后三个小脑壳近近远远地张开耳朵听父亲徐徐讲着鬼故事。父亲是抽旱烟的。他的旱烟筒是祖父的父亲留给他的。祖父的父亲永老康是个窑匠。父亲十几岁就跟着永老康在平江大口塅一带给人做瓦,烧瓦。永老康得痰火病六十几岁就死了。他一直吧嗒的旱烟筒就留给了父亲。父亲边吧嗒着旱烟,时不时用一根铁签子挑动明明灭灭的烟火。青青的烟从他的口腔快快地跑出来,跑满整个房间。父亲就在吞吐青烟中开始一个个鬼故事。我们听到吃小孩手指的长牙齿长舌子的鬼,听到杵在窗户外面怪声怪气叫“有伢子捉吗?有伢子捉吗?谁家的伢子不听话,让我捉了去挖心炒肝的蒙面鬼.....兄弟和我在父亲惟妙惟肖的鬼音中,一个个吓得半死,用射箭般的速度冲过去争抢父亲的胸膛,被父亲那满是旱烟味的手臂搂住,惊魂才定。母亲在旁边笑着嗔怪父亲没有一个做父亲的样子。一家子在这种甜蜜的气氛里迎寒送暑。

   父亲过世后,我从他的遗物里翻到了一个小本,里面有他对母亲的歉疚,也有他对自己一次次酗酒不能自拔的痛苦。

   原来父亲和母亲不是恋爱结婚的。母亲嫁给父亲前,有一个恋人。但那个人是个地主崽子。那年代,地主崽子就是一堆臭狗屎。外公为了母亲好,棒打了这对鸳鸯。母亲尊父命嫁给了支部书记的大崽,也就是我的父亲。

   姑娘时候的母亲,好看能干,父亲娶到了她心里美滋滋的。换位思考,假如我有一个爱得刻骨铭心的恋人,因为某些原因分开,我也做不到忘记。母亲与父亲婚后,难忘恋人,父亲无法忍受,所以他开始酗酒。

(, 下载次数: 97)